吴冠中:此生只愿不负丹青

查看: 1725| 评论: 0| 发布者: 藤语风 |原作者: 東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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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就如,吴冠中所言:“情之传递是艺术的本质,一个情字了得。艺术的失落同步于感情的失落,我不信感情的终于消亡。”因为艺术,因为人格,所以为大师。


“大象无形”,

出自老子《道德经》,

 “道”到达至高至极的境界时,

有形化无形,

越是大的气度,

越是包容万物。



就如这组照片,一位清瘦、头发花白的花甲老人在细雨中写生,他的夫人在背后为他撑伞……这两人便是一代画坛巨匠吴冠中先生与他的夫人朱碧琴女士,这张照片也感动了无数人。



与笔墨痴缠了一生的吴冠中,用“笔墨等于零”归纳他心中的画艺,画中万象,于他皆是“大象无形”。



在这个愈来愈喧嚣的尘世中,能坚守的艺术家已经不多,能成为大师的艺术家更是凤毛鳞角。



吴冠中先生曾说,“我一生只看重三个人:鲁迅、梵高和妻子。鲁迅给我方向给我精神,梵高给我性格给我独特,而妻子则成全我一生的梦想,平凡,善良,美”。



吴冠中,1919年出生在江苏宜兴,起初他学工科,因一次机缘,他参观了当时由画家林风眠主持的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吴冠中立即被那种五彩缤纷的美迷住了,他骨子中的艺术细胞也被全部激发出来。



“我喜欢画画”——1936年,吴冠中17岁,毅然说出了这句话。在朱德群的建议下,这位少年转而改考杭州艺专,当时看来也许像一时冲动,然而他却用七十余年,将这“喜欢”演绎成了“热爱”。

 

他说:“我最最担心的就是父母的悲伤,然而悲伤竟挽回不了被美诱惑的儿子,一向听话而且功课优良的儿子突然变成了浪子。”



而后经历过抗战、文革、留学、归来,在讲台上执过教,也在农村做过“粪框画家”。管他命途多舛与否,吴冠中的画艺生涯都在一刻不停地向前。


唯一踟蹰的时期,是他到达西方文化与东方传统的十字路口时。他早年师从林风眠与潘天寿等大师,接受中国式的文化修养与艺术熏陶,而后在巴黎的三年留学生活,则将他领进一个完全陌生的西方美学天地。


当时欧洲人对中国人民族歧视很厉害,作为艺术家要真诚,那么屈辱地生活下去,是很不容易的。那时候吴冠中受到梵高的影响,梵高写给兄弟的书信,他叫他的兄弟回到故乡:你不要在巴黎了,你是麦子,必须要种到麦田里你才能成长。这给了吴冠中很深的触动,他觉得自己也是麦子,必须回到麦田里去。


在归国的航船上,他开始迫不及待地开始构思能震撼国人的作品,他想起江苏宜兴老家的渡船。

 

他说:“每到渡船的时候,所有农民的苦难都集中在渡船上了,老头、妇女、买东西的小孩,一个渡船满满的。这个渡船所有的肖像,一个时代人的肖像都在上面了。所以渡船画好了的话,那一个时代都融进去了。我在法国的时候,有个老师,他跟我讲艺术有两路,小路艺术娱人耳目,大路艺术震撼人心,因此我觉得我要走大路艺术。震撼心灵正是鲁迅的道路,所以我回来就是想搞那些震撼心灵的,那些贫穷的东西震撼心灵。”



回国后,吴冠中经人推荐到中央美术学院任教,当时的院长是徐悲鸿。那个时候,为政治服务的写实主义正是中国画界的主流。吴冠中“横站”在东西之间,两面受敌,格外吃力。


接着,吴冠中又遇上了文艺整风运动,他被批成了“资产阶级形式主义堡垒”,从法国学来的人物画更是被批判为“丑化工农兵”。


从上个世纪50年代末开始,吴冠中被迫开始转而尝试风景画。

当时几乎没有人画风景,认为不能为政治服务。但吴冠中不管,他要探寻自己艺术的独木桥,这却成为他后来一生的艺术道路。


文艺整风运动期间,他被下放到石家庄李村,从早到晚地都是劳务,连一点绘画的时间都没有。后来偶有休息日允许作画,他便不顾疲惫的身子,背上粪筐,装上马粪纸压制的小黑板,刷上一层胶,一头扎进了村间写生。累了就忍忍,饿了就嚼窝窝头,从不觉得辛苦。



后来,吴冠中的农村油画,就此诞生,红高粱、玉米、丝瓜、棉花、野菊……一系列农务都搬上了画纸,人们还笑称他为“粪筐画家”。

 

而对于这段粪筐创作的日子时,吴冠中却相当珍视:“我珍视自己在粪筐里的画、在黑板上的作品,那种气质、气氛,是巴黎市中大师们所没有的,它只能诞生于中国人民的喜怒哀乐之中。”



他说,从艺以来,如猎人生涯,深山追虎豹,弯弓射大雕,搜尽奇峰打草稿。不获猎物则如丧家之犬,心魂失尽依托。在猎取中,亦即创造中,耗尽生命。便是他对自己作画的评价,吴冠中的精神正可用他后来的一本书名来概括:“要艺术不要命”。



比如,有一次在贵州的一个村庄进行野外写生,那个地方人养猪、厕所都在一起,苍蝇满处飞。他就坐在那里埋头画画,一旁的小孩对他画画不感兴趣,就数他背上的苍蝇,不想一数就是81个。

 

还有,比方到井冈山,要画主峰,很高。画完后他将能滚下去的东西,一一扔了下去,为了保护画,他双手捧着油画,不敢拿不敢抱,一点一点从山上滑去下,裤子都磨破了。令人吃惊的是,在他的每张画里都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1960年,他不顾生命危险,将西藏雪域高原的圣洁、神秘呈现在了画布上。吴冠中渐渐步入人们的视野。然而,因为长年的劳作,加上作画的不规律,1964年吴冠中染上严重的肝炎,久治不愈,每天没有食欲也无法作画,他几乎想以自杀了结人生的苦难。



直到有一天,吴冠中听说,他留学巴黎时的老同学已经成了名画家,回国观光时作为上宾被周总理接见。这个消息,给病中的他一个大大的打击,同时也激起他的雄心和不甘。他不管不顾家人的反对,索性从床上爬起来任性地不停画画。他坚持工作,说自己就是死,也要死在画架前!吴冠中这种不顾身体的工作方式,让家人很揪心,但吴冠中就像是疯了一样,只顾着作画。



也许老天爷看他太过认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奇迹。吴冠中的健康,居然在忘我的作画中一天天恢复,医生都治不好的肝炎败给了他的疯狂。



好景不长,紧接着,文革爆发,1967年到1969年,他的生平变成了一句话:“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接受批判,学习毛著,劳动、检查”,连续三年,一个字都没变。



这时,吴冠中也失去了创作表达的自由,还被抄家,连生命都遭到了威胁。为了保命和生计,他放弃了一些题材的创作,搞过翻译,也曾遭过无数次退稿,其创作也朝着更为稳妥的风景画转变。


就这样,他的风景画艺却日渐高超,寥寥数笔,神韵毕现,黑白点缀的色彩,让画面如此灵动,每一幅画,都可以看出他的心境:淡泊,宁静,自然,对生活的深沉的爱。尤其他画中的树,不仅千变万化,而且栩栩如生,简直画活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1979年后,随着画展在各地的举办,吴冠中成为海内外藏家追捧的画家。1989年,他的墨彩《高昌遗址》以187万港元开创中国国画在世画家国际画价的最高纪录。



此后,他的《交河故城》(255万港元)、《长江万里图》(3795万元人民币)等又一次次刷新纪录。2009年,李瑞环珍藏的《北国风光》以3024万元成交,所得归天津桑梓助学基金。巨大的成功之下,吴冠中却又开始反思绘画的局限性。



他说:“齐白石利用花鸟草虫创造了独特的美,提高了社会的审美功能,但这比之鲁迅的社会功能,其分量就有太大的差异了。我晚年感到自己步了绘画大师们的后尘,有违年轻时想步鲁迅后尘的初衷,并感到美术的能量不如文学。一百个齐白石不如一个鲁迅对社会的作用大。”


身价倍增的吴冠中,生活中依旧大道至简,晚年的他住在一百多平米的简装房里,在这个被吴先生称作“下蛋的窝儿”的家里,有个不足五平的袖珍书房。除了靠墙两个装满画册和书籍的铁架子,就是临窗一张比课桌略大的书桌和一张椅子,椅子拉开就几乎顶到了书架。



家里也没挂什么名家墨宝,只有迎门的墙上挂了一幅西方画家梵高的油画织成的挂毯铭志,与现今有些艺术家的“豪宅”相比,吴冠中的家简直就是陋室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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