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诺·巴贝不怕被骂,就怕被摄者举剪刀手

查看: 404| 评论: 0| 发布者: 邢兵Siguor |原作者: 郑依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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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图片来源于网络他们是世界上一群特立独行的人,有着敏感的触觉、睿智的头脑、勇敢的精神、执着的毅力;用平实而又丰富的照片,记录了灾难的痛苦、社会的变革和人类的尊严,向世人展示了重大的事件、重要的人物、隐没 ...

布鲁诺·巴贝不怕被骂,就怕被摄者举剪刀手

图片来源于网络

他们是世界上一群特立独行的人,有着敏感的触觉、睿智的头脑、勇敢的精神、执着的毅力;用平实而又丰富的照片,记录了灾难的痛苦、社会的变革和人类的尊严,向世人展示了重大的事件、重要的人物、隐没的部落和

消失的遗迹。这群人有一个耀眼的名字——玛格南摄影师。

玛格南图片社对于摄影师来说就像基督徒心中的耶路撒冷。从这个组织1947年创建以来,几乎没有摄影师拒绝玛格南的邀请函。加入玛格南,是对一个摄影师的高度肯定。玛格南对新成员的筛选条件非常严格,神奇的是,没人知道具体有哪些标准。想入社的摄影师需要得到一位玛格南成员的推荐,再由所有正式成员投票决定是否接纳这位新人。20世纪60年代,20多岁的布鲁诺·巴贝就已经成了玛格南摄影师。

一个好的纪实摄影师无疑要有冒险家的特质,而一个好的冒险家却不一定能成为好的摄影师,两者的区别就在于摄影师除了必要的胆量和果敢,还要有善于发现的双眼和良好的艺术品位。巴贝就是这样一位两者兼备的玛格南摄影师。

巴贝是一位用双脚丈量大地的摄影师,他总能给旅行者许多建议,例如怎样在纽约找到一家好饭店、从埃及去以色列如何才能换到签证、怎样设法穿过拥挤的阿拉伯市场之类。

在半个多世纪的摄影经历中,巴贝的镜头下有1967年的“六日战争”,有1968年的“巴黎五月风暴”,有1971年的越南战争,还有1973年“文革”中的中国。作为一个16岁就开始学习驾驶飞机的冒险者,广袤的天空开拓了他追寻世界的步伐。从苏联到美国,从非洲到日本,从拉丁美洲到亚洲,他总是出现在历史事件前后,并与之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抢夺爆炸性新闻从来不是他的目标,那种被当今许多摄影记者奉为至宝的“独家头条”更是与他的职业准则背道而驰。欧洲摄影之家的让-吕克·蒙特罗索形容巴贝时说:“他似乎有一种天才的直觉,这种直觉指引他领先世人一步,在最合适的时间站到最合适的地方。”

巴贝性格谨慎而行动优雅,总能保持合适的距离和准确的凝视。因此他处理影像的方法表现出明显的现代性。在他的镜头里,既有法兰西岛的贫民窟玩耍的小孩,也有他和法国总统瓦莱里·吉斯卡尔·德斯坦参观爱丽舍宫时拍下的总统,有约旦瓦地伦沙漠的难民,也有在亚马孙河边玩耍的孩子。巴贝多年前举办的个人摄影展“柯达克罗姆的中国”,引起不小的轰动。那次展览展出的是他1973年9月随法国总统蓬皮杜的访问团来到中国访问的珍贵历史照片。巴贝精通新闻摄影构图和色彩运用,探索出自成一派的摄影方法。

比起广州光鲜亮丽的珠江新城CBD,巴贝更希望看到这个城市市井的一面。

在巴贝抵达广州的当天晚上,记者在酒店的大堂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师。他穿着一件黑色polo衫和一条黑色牛仔裤,搭配一双白色布鞋,手中拿着一台佳能5D Mark III。这位年过七旬的摄影师,身材高大健壮,只是走路有些缓慢。由于他到达广州后没有休息就出去拍摄了一整天,直到见面时仍没有吃晚饭。我们在一家湘菜馆坐下。记者自我介绍过后,他拿出了一个巴掌大且薄的小笔记本和一支铅笔,要把名字和联系方式写在他的本子上,以防忘记。巴贝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双眼十分机灵,聊天的时候总是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人。聊天中,他突然丢下筷子,伸手要拿桌面的相机,当他的手触碰到相机时又缩回去了,原来是两名年轻男子在争相埋单。然而当他想要拍下来时,恰好争抢停息了。对于摄影师来说,这种机会稍纵即逝。“太可惜了!”没捕捉到这一幕的巴贝说,“这两个男人争抢着要埋单,别人还以为他们是在吵架呢。”

比起广州光鲜亮丽的珠江新城CBD,巴贝更希望看到这个城市市井的一面。第二天,记者带着他去拍摄广州的老城区。巴贝清晨五点多便已醒来,他拿着相机去拍摄广州清晨的街道,站在地铁出口,观察着匆忙进出地铁的行人。人们最真实的生活常态,就是他最关注的东西。为了深入了解一个国家,他经常不惜花费好几年的时间,多次故地重游,去追踪记录历史的演变。他说:“摄影不仅仅是捕捉瞬间,更是一种关乎过程和回忆的工作。”

上午早市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到达了广州海珠区的龙导尾市场。这是一个有着四十多年历史的菜市场,被誉为“广州最有历史气息的集市”。狭长的巷子里,沿路是搭建起来的遮雨棚,棚下面乱中有序地排列着各种摊位。沿着街道一直走,还能看到带着“趟栊门”的岭南民居、某个朝代的当铺遗址……从下车走进巷子开始,巴贝的相机快门就不停开合。为了不干扰被拍摄者的状态,他总是轻盈而缓慢地靠近被拍摄的人群,并且提示记者要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们在龙导尾市场里沿着狭窄的巷子乱窜。因为是早市,买菜和叫卖的人在这个狭窄的老巷子里都特别多。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一个外国人行走在买菜的人群中显得画风有些突兀。有些人对这位身材魁梧举着相机的外国友人露出友好的微笑,而有些人一看到他的相机,就马上站起来躲避镜头,嘴里还骂骂咧咧。无论面对什么人,巴贝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微笑。

“盲拍”是巴贝作为一个纪实摄影师多年来修炼的技巧,他希望尽量不要干预被拍摄者的状态。

为了不惊扰拍摄对象,他用手把相机托在腰间,尽管没有看着取景器,手指却在不停地按快门。“盲拍”是他作为一个纪实摄影师多年来修炼的技巧,他可以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快速抓拍早餐店主收款的笑容;也可以一边看着别处,同时拍下刚好看向他的小贩。他在巷子两边敏捷地来回走动。他说:“你看,我要做的首先是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对人物行走的路线进行预判。这样我就可以站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人物走进我的镜头里,走到我希望他出现的位置,然后按下快门。”

在拍摄过程中,巴贝希望尽量不要干预被拍摄者的状态。他不怕被人谩骂,就怕被拍摄者看到了他,对着镜头比出一个剪刀手。当然,面对愿意配合拍摄的热心人,巴贝也不忍心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他会十分开心地向对着他镜头比剪刀手的人按下快门,然后把相机递过去给被摄者看。被摄者看到自己的照片,通常都会笑逐颜开。此时,他再次偷偷按下快门,成功捕捉到人们喜悦的那一瞬间。

路过龙导尾市场的一个老年人保健中心,他看到许多老年人在排着队免费测量血压,于是把相机放下,交到记者手里,然后说:“我也要来测一下。”保健中心的医生非常乐意给眼前这位外国友人测量血压,而一旁的几个老人家也颇有兴致地围观着。测完血压后医生详细地给他提出一些健康建议,而他像能听懂中文一样,面带微笑并且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上了离开的车,巴贝拿出他的相机开始翻阅一天的收获。当发现了满意的照片,他会把相机伸过来分享;发现不满意的照片,他会毫不犹豫地删掉。他给记者看相机里他在清晨拍下的照片——一个身穿制服的人,坐在一个预防诈骗的警示牌前面,眼睛直盯着镜头,那人身后是醒目的“骗术”二字,有一种赤裸裸的对比。这张照片让人想起巴贝好久之前拍摄的包子店门口吃馒头的三个年轻人的照片,当时年轻人头上的招牌写着一个大大的“香”字。

还有一张是一位挑着扁担的老妇人在行走的照片,巴贝拍了三四张。他反复地观察这些照片,希望挑出一张最满意的。最后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恰好拍摄到了老妇人行走过程中正在弯曲迈进的右腿。他说:“你看,这条腿的弧度说明她正在行走,并且为照片增加了许多动态,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张照片。”巴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显然他对上午的收获颇为满意。

正如艾略特·欧维特说的“摄影是观察的艺术,事关如何在日常环境中找出趣味”,观察的重点不是对所见之物做什么,而是你怎样观察。

“在我的摄影生涯中,我感兴趣的始终是人,以及人的各种生活方式。”

巴贝的夫人卡罗琳曾经拍摄过一部他在中国工作的纪录片,影片中的他用极其轻柔的步伐慢慢地靠近一群在小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他朝她们微笑了几次后就渐渐地被人群接纳了,拍摄的请求也就自然地被人们接受。此时的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广场舞人群的节奏,不指手画脚,也不强求任何姿势。他虽然个头高大,但看上去一点也不妨碍跳舞的人群。他拍摄的照片中,人们玩得很开心。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对于巴贝而言,摄影首先是一次交流的机会。

43年前,巴贝获得宝贵的中国签证,背着满满一包柯达克罗姆胶卷来到中国。他带着无穷的好奇心和敏锐的直觉,把在中国的所见所闻用纯粹而简洁的影像表达了出来。他既非中国的专家,也非历史社会学家,所以能以一种中立的目光来看中国,并且充分捕捉到当时中国人的神韵。如今,他每年会来中国三四次,不断故地重游,见证并记录中国的发展。

有时候,巴贝还会收到意外的惊喜。前不久有位女士联系上他,说看到巴贝1980年在上海拍摄的一张少年宫手风琴班照片,照片上左手边第二个拉手风琴的女孩正是当时在读小学的她。如今这位女士已经移居海外,并且有一个帅气的丈夫和一个乖巧的儿子。巴贝说:“我很高兴我拍过的人能看到我发表的照片并且联系我,这是一件非常让人惊喜的事情。在我的摄影生涯中,我感兴趣的始终是人,以及人的各种生活方式。”

摄影是如此微妙,它变得比现实更现实。社会一直在发展和变化,历史永远不缺好故事,无论你在场还是不在场、知道或不知道,总有一些人会在那里,用摄影记录着时代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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