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内心的古怪可爱

在2015年，Molly Goddard是整个时装界最炙手可热的名字之一。这位来自西伦敦的年轻设计师擅长将复杂但质朴的传统手工艺与古怪而富有艺术气息的青年文化相结合，形成一种脆弱、精致，但却充满怪异的矛盾美学。在伦敦，我们来到了Molly Goddard的工作室，试图挖掘这怪异美学背后的故事。

▲Molly Goddard2015秋冬系列

“抱歉让你看到工作室这么乱的样子，”几个月前在工作室里见到Molly Goddard时，她一边讲着，一边领着我绕过把过道塞满了的几匹面料，“现在正是时尚界最不光鲜的时候。我们需要加班加点把所有服装都赶制出来，来满足早前零售商订单的需要。整个过程大概要持续到¬2016年1月。”

近两年走红的Molly Goddard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她的个人品牌以粉红色的薄纱裙为招牌亮点，并用大量的褶皱和荷叶边堆积出建筑感。最新的¬2016春夏系列中，设计师在以往女性化特征的基础上，加入了更多格纹和新的轮廓尝试，延续以往叫好元素的同时，进一步做些轻微的实验。

虽然出道时间较短，Molly Goddard的发展却是顺风顺水：在展示过学士学位毕业设计作品后，Goddard很快与电商Asos.com达成合作协议，推出相应的限量系列进行出售；而在正式推出品牌首个系列后，Dover Street Market甚至直接邀请了Goddard来设计店铺的橱窗布置，并在店内留给品牌商品充分的空间进行展示。如今，Molly Goddard的设计正在Dover Street Market、I.T Beijing Market等多家精品店内出售着，设计师本人也在去年被英国时尚大奖（British Fashion Awards）提名为年度新晋女装设计师。几乎新人设计师们渴望拥有的待遇，Goddard都已享受到了。

“只有当你在考虑压力的时候，压力才会真正成为问题。”Molly Goddard对于当下业内给予她的关注反应平常，一如她每季陈列展示传达出的气氛。早前秋冬季展示时，一群艺术系的“模特”围坐在一个赤裸男人的周围，淡定地进行着素描绘画；¬2016春夏系列的展示，又是模特们穿着新设计，流水线般制作着一个又一个三明治。画面既谐趣，又与服装本身女性化且小众的特质息息相关。

“那么多的三明治最后都去哪里了？”我问道。Molly Goddard答道：“我们把它们都捐给了照顾流浪汉们的慈善机构。”

访问就这样开始了。

▲设计师Molly Goddard

你是在那种创造力非凡的家庭里长大的吗？

我觉得可以这样讲。我的爸爸是位平面设计师；妈妈是教艺术的老师，而且她早前还做过一段时间造型师。甚至连我小时候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所以说从小我的家里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漂亮的点缀装饰，以及那种鼓励人创造的氛围。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之前我的两场发布会的场景布置—供人绘画的艺术教室和手工三明治工坊—都是他们帮我设计的。

你的姐姐也同样是位造型师，一直在帮你的发布会挑选模特和搭配造型。

没错。她之前也曾在中央圣马丁艺术设计学院求学，主修印花设计。后来提早离校，去做了杂志编辑和自由造型师的工作。我们两个人还曾一起合作推出过个叫Love Tits的时装线。

所以说你是很小就决定将来要从事时装设计工作了？

是，又不是。我是说没错，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想要去设计服装，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很明确的那种事业规划心，好比考虑着什么时候该去真正注册公司、怎样筹集资金等等。更大程度上，我只是在单纯地享受着动手创作、思考面料和手工艺关系的这个过程。

还记得早期的时尚记忆吗？

说真的，我记着的太多了！有一件粉红色的比基尼，那是我当时最爱的单品，后来被我用来打扮自己的鼬鼠宠物；还有一条黄色的连裤装，上面有着红色的笑脸刺绣图案；还有妈妈给我做的那些绣有浣熊图案的裙子……我想我如今对粉红色、薄纱等很女孩子气元素的偏好，就是从那时积攒起来的。

时尚最吸引你的是哪方面？

是身处其中，你总能不断学到新的东西这方面。你不但要懂得把想法转化成现实的商品，还要知道怎么去推广它们，把它们销售出去。与此同时还要考虑成本、生产过程等各种现实问题。而且这个过程永远是在不断变化着的，你需要随时做好准备接受挑战。虽然这些听上去没那么光鲜，但却是整个行业的基础，也是我最感兴趣、最想要学习的地方。

后来你同样被中央圣马丁录取了，主修针织设计，并从学士学位一路读到了硕士。那是一段怎样的经历？

我先是读了基础课程，然后才读了四年的学士课程。学士时期最后的一年是全部留给你自由掌握的，我在那段时间里去John Galliano、Meadham Kirchhoff做了实习，紧接着回来继续申请了硕士学位。但硕士的第一年里我开始有点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当时我和课程主管Louise Wilson商量让自己暂且休学一年，缓口气的同时思考一下自己下一步到底想怎么走。毕竟当时我已经在大学里待了接近六年了，开始有一种思维被禁锢的感觉，想要到外面的世界转转看。而当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恰好那一周Louise去世了。那时我觉得继续完成学业也没有特别的意义—Louise走了之后，一切的感觉都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你修学士学位时的毕业作品就已经受到了很多关注，甚至为你迎来了和Asos.com合作的机会。但你在当时的采访中也提到，自己不确定未来会是怎样，也有考虑为其他的品牌工作。所以最终是在Louise Wilson去世后，你才真正下定决心开创个人品牌的？

也是因为当时我们还想表现得谦虚点，不想让人觉得过于骄傲自大。至于为其他品牌工作的事，我依旧是抱有足够的好奇和兴趣。说到成立个人品牌，当时我的想法是一定要做点什么，好重新唤醒自己对设计的热情。我们那时第一场陈列展示，也根本不在伦敦时装周的官方日程表里。我和家人、朋友们只是自己找了场地，在街上找到些合适的女生来穿着赶制出来的衣服给大家看一下。既没有想过要吸引多少的买手和媒体，也不是说要借此正式宣告品牌成立。

▲Molly Goddard2016春夏系列

在外人眼里，你这一路来都是很幸运的。从和Asos.com合作的系列销售一空，到首个陈列展示大受欢迎，似乎是根本没有多费什么力气。特别是Dover Street Market从一开始就为你大力推广，这是很多年轻设计师梦想得到却又难求的机遇。你有没有和这些买手媒体聊过，为什么他们会这么钟情于你的作品？

我猜他们是看中我的作品中的手工艺。目前为止所有的系列都是手工创作的，在今后的发展中我们依旧会努力保留这样的特质。另外，我一直与家人们合作，以及从小生长工作在伦敦，这样非常英国的身份特征，也同样很有吸引力。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猜测啦。主动去问他们这样的问题还是蛮让我紧张的。

你提到你的时装系列都是在工作室中手工制作的，这一点对于你的重要性有多少？随着大家对于你的设计的需求量加大，这样的生产方式会不会对发展造成限制？

显然，现实要求我必须在未来，考虑设计更适宜大规模生产的作品。当然你也可以说是更商业化的设计。但同时，我还是想努力保留这种花几个月才手工创作完成的成就感。就像是那种小时候你的外祖母给你做的贴身衣物一样。另外，手工创作还能提供一种不完美感，这种质感是纯粹工业化生产不具备的。所以，重点还是怎样在这两者间找到平衡。一味手工创作满足不了需求，也难以赢利。与此同时，品牌还在成长中，我需要找到合适的工厂，以及相应的人员，并且支付他们足够的薪水，等等。这些都是我们在扩张时期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你厉害的地方在于，几乎是从学士学位那时的毕业设计算起，就已建立起了让人印象深刻的个人风格特质：很纯粹的女性化风格，再加上一些硬朗的元素，廓形多是建筑感的。这样的风格是怎样形成的？

这一点有点难讲。不过我需要承认，我不会每一季彻底推倒早前的一切从头开始。更多时候，我喜欢不断去思考过去已有的设计，在它们的基础上再进行升级调整，例如考虑换一个颜色，或者选种新的面料。

你有考虑过顾客群是怎样的一群人吗？

我会努力让自己的设计触及到更广阔的人群。当然起初在做设计的时候，我脑子里想得更多的是给家人、朋友们做衣服，但后来通过Dover Street Market等零售商们，你能了解到顾客们的多样性，以及他们对你的设计的各种评价。这里面既有十几岁的少女，也有成熟的事业女性；既有买给自己穿着的，还有为女儿等等挑选的。这样的情形的确会让我大开眼界，也更会思考为了谁设计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只做一些把年轻人之外的人们拒之门外的设计。

除了单纯的设计外，你的别具一格的展示也的确吸引到了很多眼球。

的确，因为我也不喜欢那种过于严肃的秀场氛围。过去两季展示中起用的模特，都是我们在大街上或者社交媒体上面发掘的，比起寻常的模特来讲，这些女孩子会更有种天然感。这会让观众们体会到，原来穿着我的设计是可以非常轻松自在的。我也有考虑接下来选择走秀的形式，当然那也一定不会是单纯地在伸展台上沿直线走过，也会有更多的亲密感和人性的感觉在其中。

早前British Fashion Awards提名了你为年度新兴女装设计师，再加上从媒体和零售商那边获得的良好反响，这些成绩和认可是否会带来一些压力？

说实话，我发现自己获得提名时也是惊讶无比，毕竟我才只参加过两季时装周展示，而其余的入围者Faustine Steinmetz和Thomas Tait在业内的时间比我久很多。所以我只能说很感激这样的认可。至于压力的话，我倒是无所谓。我想如果你把压力放到脑后的话，自然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不需要刻意为了谁的好评而去讨好他们。这样反倒得不偿失。

现在你的品牌发展面临着哪些局限和困难？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如何构建起合适的团队。我正在寻找合适的助理、项目经理，以及能和工厂良好沟通的生产经理。当然还有寻求足够的资金来使得工作正常运转。

从在中央圣马丁求学，到成为受瞩目的设计新人，这几年里你学到的最有价值的一课是什么？

还是Louise Wilson当年在教授硕士课程时告诉我们的，要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一定要有合适的原因。不要想着去讨好无关紧要的周边人。这也是当时我在修硕士课程时感觉不顺当的原因：中央圣马丁以实验性设计风格闻名，但我本人并不是这样。只有最终忠于了我的内心选择后，时装设计才在真正意义上变成我人生中的重要部分。